忠路之江湖轶事袍哥

忠路之江湖轶事——袍哥

作者：诺源原名：任耕侬

四

我一直在做还原历史，记录历史的事情。于此，追探过去，从人性出发试想，一个人要想成为当地能服众之乡绅，并不是因为有钱有势有学识等作为先决条件，而是关于你能否为山民做多少事情，能承担及履行多少责任，并还得有安奉一方的高贵精神所在。俗话说一个人的能力越大，他的责任也就越大，而这责任，就是广义的社会责任，也在江湖中通常叫做“担当”。

就像今天，在这山野之处，当地还是不乏一些一呼百应的带头人，而这样的带头人则被地方奉为纪要，视为道德精神及侠义正直的延续。当然，在这里我并无意为其标功立德，而是经过无数次走访之后，从现存遗老对其人、其貌、其德、其行的真实评判潦结文字，在溯忆过去之时，以此警醒人道。

事实上，胡臣武成为义字大爷，也是有他自身的曲折。因为在那个世道艰难，人心不古的灾年荒月，草寇四起、结栅自固的年头，他自己也认识到，在外经商，没有个靠山和江湖名衔，也是难于行走，无法做到身处险处全身而退。而这，恐怕也是他成为帮会头首原因之一。

胡臣武其貌不扬，还甚为丑陋，其矮胖和带残的身材，让他成为当时过目不忘的标注。但是他有经济头脑且擅于交际，常仗义疏财，结交绿林和军政，方而逐渐在川湖两省边界成为响当当的人物。所以，那时候凡是有外出经商，挑力行走，亦或走亲串戚，莘莘学子外求功名等，临行前总会到胡臣武府上，讨要个有其名讳的礼札片子，以此行走在外求得平安。而每每遇到兵卡，亦或遭遇啸聚山野，通常土匪称谓的“棒老二”之时，只要掏出胡大爷的片子，洪亮的说一声是“是胡大爷的人，是胡大爷的货”，均会化险为夷，不受丝毫侵扰的安然离去。

对于乡里这些要求，胡臣武从不会推辞，并乐意而为，替乡民提供有求必应的护佑。胡臣武明白，一则是远亲不如近邻，所有乡里犹如袍泽；二则是讲究道义之纲举中，其保境安民也是袍哥堂口的责任和义务；三则是他深知，在千百年以来，所谓的面子是需要相互照顾，互为尊重喝捧才能所得。也就是说，按照江湖规矩，你让人家三分，别人必敬你一尺。于此，他虽为头面，但从不胡作非为，仗势欺人，总是以最大的谦逊小心为人，尽一个袍哥大爷的职责。

胡臣武重交际，为人豪爽且疏财大方，因此每到一处必受当地袍哥大爷看重，总会招来当地首要，为其接风，在戏园子包个场子。而通常，胡臣武出手阔绰，随手就是一百大洋砸向戏台，大喊打赏。可出手急了，一百大洋散碎在戏台之下，被台下人哄抢而光。这样胡臣武就会高声再赏，让随从老幺甩手又是一百大洋。

当然，对于有求于他的清苦人家，他也不会吝啬，总会按照袍哥推食疏财仗义行事的方式，给予一些特别的关照。而那时候的接济纯属于一种没有回报及不求功利的一些救济。其断不像今天，大多数的捐赠和救助，往往还不忘为自己博取声誉。即便最悲惨的灾难，世道的苦痛，也将作为企业宣传的噱头。这些，无疑是人性和道德的堕落，，人类文明的退步及信仰与善良的缺失，功利思想的趋近及飙升。

五

袍哥会之前叫哥老会，所以在各字号堂口袍哥人员一般兄弟相称，而属于父子关系的就不能在同一个堂口入位了。而哥老会这兄弟拜把的组织就是从天地会中分出的一股，又于清朝的道光及同治两朝后，在四川盛行的一种民间帮会，特别以成都、重庆最为庞大，讲究最多，根系最为广深。

也就是说，天地会传到明末清初，顾炎武、王船山、曾耀祖等文学人士，暗中联合志同道合的汉族人，搞起了民间秘密组织哥老会，并以反清复明为号召，展开了一些势不两立的对抗。而因此，于世道交替之中，这种民间组织，在因时势而生，深入社会下层之时，与四川本地的武装游民团伙“啯噜子”逐渐融合，成为了一种精神信仰和精神延续，遂即演变为“兄弟道”——袍哥，从而成为在当时与青帮、洪门并列为三大民间帮会组织。

那么回顾袍哥在民国开创历史，正是上世纪初，清廷秃废，革命党人纷纷而起之时。清朝光绪年间，革命党人暗地联络袍哥组织了光复会，与清朝廷抗衡，给满清王朝致以很大的打击。而随后，同盟会迅猛发展，便以四川的保路运动作为对抗之肇始，再次以袍哥及新军作为反清的中坚武装力量，展开了一场前所未有的、以袍哥作为主攻和领导的民族革命。

孙中山先生曾对革命同胞有感而说：“其慷慨助饷，多在华侨；热心宣传多在学界；冲锋破敌，则在新军与会党。”这个会党，就是指的哥老会中的四川袍哥。这影响中国时政其被清廷视为非法而禁止的袍哥，便成为了同盟会及同盟军推翻清廷的主要力量。

也因此，在民国时期，这袍哥组织便成为被政府认可和称赞的合法化组织了，并受到世人追捧，影响了包括忠路在内的一些地方，并在各地新增了无数堂口，其袍哥人数倍增。也就是说，当时军政两界的政要，大多数都是袍哥出生，比如有记载的四川军政府都督尹昌衡，四川军政府的军政部长周骏，巡警总监杨维，重庆蜀军政府都督张培爵与副都督夏之时。特别是仁字旗大爷唐廉江在重庆成立了袍哥联合会，编辑出版了袍界报纸《国是纸》。所以据当时不完全统计，袍哥在四川鼎盛时期已经有了一千多万人的职业袍哥，即便方野忠路入会人员也不下万余。

那么四川的哥老会成员被称为袍哥，这完全取自《诗经·无衣》里面的一句“与子同袍”之意，加上袍与胞谐音，即同一袍色之同胞哥弟。但另有说法引至《三国演义》中的关二爷被逼降曹，在拒绝了曹操颇丰的资赠后，仅收下一件锦袍又不弃大哥玄德所赐旧袍的故事而来。因此，这个重德重义，感念兄弟结义之情的袍哥组织，老名称又叫“汉留”，含义就是从汉朝遗留下来的精神气节，代表着服色相同，甘苦与共的意蕴。

习俗相传，规矩行事。袍哥不仅建立于感恩戴德的内在，其外相也颇具文化。就像一年举行的各种集会，就成为了袍哥链接兄弟帮众情感的主要显性标志之一。所以，在忠路的各个袍哥堂口也不例外，除了撒帖子、纳帮众之外的备办提升，不定期的接待外地袍哥大爷的“迎宾会”，相互交际的“茶会”和“月会”，每年都还会办几次比较盛大的集会：诸如孟阳的“春台酒会”；仲夏十三纪念关羽的“单刀会”；兰秋之初一至十五日举行的吊念袍哥的“盂兰会”（也叫中元会）；季冬之进行总结和安排来年事务的“团年会”。

这些大大小小的集会，由红旗管事坐堂负责的、广纳宾朋欢宴会众的集会，其开销均依靠各自帮众捐交来的底金、份金、捐款及生息、盈利。这不仅仅是袍哥人热热闹闹的一场吃、喝、玩、乐、赌、抽的集会，还是恩拜四兄、特意提升的集会，更是由头面人物出来捞梁子，解决仇怨纠纷的一场集会。所以每逢集会，忠路街上便张灯挂彩、大摆香案，让忠路一年四季总处于一种繁耀的光景之中，别生向往，形成牵挂和信仰的根基。

六

在这些与会中，他们的行事交际均有自己的比划动作和交谈切口，而这些切口礼节均来自于被袍哥奉为经典圣书的《海底》。而该书母本据传是郑成功为反清而占据台湾后，在建立了“金台明远堂”时编写的《金台山实录》。书成后，郑成功将书交由军师陈近南带往四川雅州，组织与汉人兄弟拜把结盟的反清事宜，只是在下船遇清兵盘查时，陈近南害怕暴露，便将此书丢入海底后被渔人捞得。

事有曲折，中有因果。而后川人郭永泰得见，便以重金购取，据此书描述宗要，仿天地会形制，在“荩忠山”建立了哥老会。随后又有李云九选“青城山”，方安澜于“蓬莱山”，郭禹钦占“华严山”，彭立山据“回龙山”等，各自建立了哥老会。随之于，哥老会又根据《金台山实录》仿写成集会章、建制、礼仪、隐语译注为一体的《海底》，即海底捞，从海中捞出的意思。故后有江湖中人若盘查某个人的底细则被称为盘海底。也因“海”与“海”谐音，把加入袍哥、成为袍哥，叫做“嗨袍哥”。

这《海底》里面的隐语内行称为“春点”，外行唤为切口或者黑话，在发展后来因传播多广，也逐渐成为了地方方言。就像现在的“落教（按袍哥规矩办事）、臊皮（伤面子、出丑）、打平伙（分摊伙食钱）、占欺头（捡便宜）、夹磨（训练或整治）、点水（出卖同伙）、带霸字（冒充长辈）、搁平（把事情处理好）、不依术（不按规矩办事）、关火（能起决定作用）。”等等。

而这些毫无逻辑、规律和关联，属袍哥内部之秘密黑话总是故弄玄虚，让不属于袍哥组织的人，听来宛若天书和哑谜般不着门道及边际。这些语言外人无法弄懂，也不会轻易传人，故有“宁给十吊钱，不把艺来传；宁给一锭金，不传一句春”的、坚守秘密之“金不换”之说。

除此外，《海底》一书还规定了一些在袍哥人之间特有的礼仪动作。见面行礼一般都是双臂交叉置于胸前，各自竖起大拇指，一指朝己，一指朝对方，表示双方身份，或者一指天，一指地，表示敬天敬地。还有一种就是拜码头时，两大拇指朝上被唤作“大旗不倒”的见面行礼，即左腿斜跨而出，身体前倾，臀部上翘，双手抱拳两大拇指朝上，然后向前斜斜探出。

在巴蜀，多茶馆，而这种喝茶的习俗由来已久，喝茶的茶馆后来便逐渐成为袍哥议大事决公断、交山朋会海友、吃讲茶解纠纷的地方。因此，在《海底》书中就有了其独有的联络行为，曰“摆茶碗阵”。而对于拜码头，求盘缠，望接济的外地袍哥，需要本地袍哥组织相帮相助之时，便会在茶馆摆上茶碗阵，寻找六排巡风探事的“锣客总”前来接洽。

因此，凡是加入袍哥的帮会成员，就必须从《海底》书中，熟悉用于联络和判断来者身份及资历的“茶碗阵”。在遇到来访者或者自己蒙难流落外地，需要救助之时，便以摆茶碗阵的形式，在茶盘内装四个空碗，另在盘外端一碗茶，置于四个空碗之中央，摆上一个“患难相扶阵”，辅以暗语或吟诗作答求救。而本地袍哥为了辨识对方身份，便会以茶杯两只，一在盘内，一在盘外，摆上一个“木杨阵”。对方若是识得，便会将盘外之茶移入盘内，再捧杯相请吟诗作答“木杨城里是乾坤，结义全凭一点洪。今日义兄来考问，莫把洪英当外人。”

未完明天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