豌豆安
武汉——利川
Horse安
蹲坐在五号餐车的高脚餐桌下,我感受着动车缓缓地开动。不到八点钟,明晃晃的太阳光从玻璃窗照射在车厢里面,打在深灰色的地板上,随着窗外被晒蔫儿的树——们,向后退去,从有到无。
这段路程,我不能更熟悉了。从学校到家,来回了四年,我从来记不住沿途的站点,也从来不花时间去记这些东西。只知道,从汉口出发,我的终点是利川。只知道武汉出来,两个多小时后便抵达宜昌,再过一站就到了恩施,我三年的高中生活都在这座城市。
高考毕业后,说了好多次要再回去看两个朋友,一直没兑现。
列车提到很快的速度,窗外时不时闪现几片荷塘,满是层层叠叠的荷花,半开着。稻谷平铺得很远很远,赶着七月的尾巴生长得茂密。我带着耳塞静静的蹲坐着,觉得此刻什么都不说就很好。
抵达潜江之前,列车员来查票,一个六月份已经毕业的学生(我)厚着脸皮拿出学生证递给他,他翻看了两遍,瞅了我一眼,却什么也没说,走向了下一个乘客。
因为学生证的缘故,一对夫妇跟我搭话,说他们的儿子跟我同一所大学,念大三,但不知道是什么专业。那母亲穿着一件蓝底黄色花纹的直筒裙,说是要去利川看新房。我仰着头看她半靠在车窗的扶手上,十分精神。
记得第一次从利川到武汉,是四年前的八月底,母亲送我来,说要去看看我的大学。当时买了两张火车硬座票,满满坐了九个多小时,到武汉的时候脚掌肿得像快棉花。踩上去轻飘飘的,没了什么知觉。
那时候我表现得十分独立,一路上掌着行李箱,同时空空的脑子里装满了对未知世界的想象。因为同母亲的言语不多,当时都不明白是我跟着她,还是她跟着我。
经历过小升初、初升高,然后就到进入了大学这一人生段落。细细想起来,每次开学报到,陪我一起的,好像都是母亲。也许是偶然。
因为父亲常年在外,何况他又是一个极其不喜欢热闹的人。而学校,是热情且闹腾之地。
高三的时候父亲曾去学校看我,我们在校门口碰面,他递给我三个苹果、一条牛仔裤。苹果说是路上摘的,而牛仔裤是他特意买的。我们聊得并不多,我看着他的时候,觉得他憔悴了许多,半年没见,他胡子却已经半白了。我站在校门口跟他道别,望着他苍老而消瘦的背影,热泪盈眶。
后来我才知道,当时他承包了一段公路,但因为一些原因,赔了很多钱。
列车早已过了宜昌,即将到达建始站,恩施的县城之一。那儿冬天常下大雪,据说很冷。但夏天出产的关口葡萄却很有名,老远都能闻到那葡萄的香气,特别而浓郁,叫人沉醉。而且吃这种葡萄是一定不能吐籽的,否则会酸掉牙。
我们家原来也种过一颗葡萄树,祖祖(父亲的奶奶)从四川带回来的。(其实是重庆,但老人们都叫四川,顺了口半辈子都没改掉。)那葡萄种在我们家的鱼塘背后,上面一颗十米高的大柚子树,挡住了大部分阳光。年,祖祖去世,后来再无人料理它,一两年后便枯死了。我也没能吃上它结的葡萄。
不远处,山峦一个挨着一个,在半空中绵延起伏。黛绿色的草木,从山脚浓密的覆盖延展到山顶。厚厚的白云边缘通透,漂浮在山顶,投射下几片静谧的阴影。列车减了速,山和云都向后安静地跑着。
有人同我搭话,我半闭着眼表示疲倦了。
我想,此刻什么都不说就很好。
再过一站,就抵达利川。
——文Horse安编辑豌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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