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秘的施南利川边城续
“那我们明天去那里玩啊,”甜甜提议到,“反正按照叔叔的说法,我们是不会受影响的。”“不对呀,”我赶紧说到,“那雪儿在来的路上,为什么特别提醒我们要我们离那里越远越好呢?”
叔叔叹了口气,喝了口茶,望着不远处公路上不时驶过的车明亮的车灯,出了会儿神。我们也都呆呆的看着他,想知道他还有什么没有告诉我们的。
突然,叔叔仿似惊醒了一样,长长的升了个懒腰,说:“这么晚了,你们坐了那么久的车,先休息吧,明天带你们去捉娃娃鱼!”我们互相看了几眼,虽然有些郁闷叔叔不肯接着说下去,但是想到明天可以和叔叔一起进山抓娃娃鱼,又觉得特别的期待,都乖乖的去洗漱了睡觉。
第二天才六点钟左右,我隐约听见叔叔阿姨和雪儿在说话,也赶紧起床了,只有甜甜那只小猪还睡得香得不得了,我也就没有叫她。我和雪儿洗漱完了,坐在院子里一边削土豆一边闲聊。
清晨和傍晚的景色完全不同。院子边的花木、蔷薇篱笆上面都是点点露珠,晶莹剔透,叶子绿得逼人的眼,花又红得娇艳欲滴。院子外就是一片的稻田,水稻狭长的碧绿的叶子尖上挑着一枚透明的莹莹发光的或大或小的露珠,连叶子上那层浅浅的茸毛上也有一层白色的小水珠。稻田还不时有青蛙跳起来又不知道跳去了哪里,只剩下散落的露珠纷纷下坠。稻田再过去,就是一片的瓜地,瓜地尽头,就是公路了。公路上不时有车辆或三三两两出门劳作的人经过,让这宁静的清晨更多了世俗的热闹和安心。远处的山近天际的地方,不再是傍晚那样绚烂的晚霞,而是一轮在云彩掩映中的红日。那天也不是一片艳红,而是带着橙色的另外一种红,甚至还有惊起的晨鸟飞过,好像是从太阳前面掠过一样。
早餐是土豆汤煮面条。农家自种的个子不大但淀粉超多的土豆,削皮、洗净,切成厚厚的片。烧起柴火,在锅里放些农家自养的猪熬的油,待得油化了,用锅铲散得锅里面四处都是,加大火,把土豆片倒进去,翻炒到两面焦黄了,放些盐再炒一会儿,加上大半锅山泉水,盖上盖子,中火煮,一股清香在厨房里弥漫起来。煮到土豆片软软得可以用筷子戳进去,汤色也变成浓浓的乳白色的时候,把面条放进去,煮熟后撒上一大把刚从地里面拔回来的洗得干干净净切得漂漂亮亮水灵灵的葱花,就可以起锅了。吃的时候,再加些酸菜炒腊肉,实在是人间美味啊!(还好我今天是吃了早餐才开始写的,要不想起那一大锅热腾腾香喷喷的土豆面条,想起那一大盘酸菜炒腊肉,垂涎欲滴呀!)
饱饱吃了一顿,叔叔找了个背篓背了些工具、食物,我们兴高采烈的跟着叔叔向山里面出发了。叔叔带我们从他们家屋后上山,一路清凉的露珠滴落在我们脸上、脖子上,甚至钻进了我们的衣服里面,凉悠悠的,甚至可以感觉到淡淡的甜味。空气里满是水汽和树木的清香,或浓或淡的花香,偶尔还有在树林里走昏了头的竹鸡从草丛树林中窜到路上又赶紧慌不择路的跑回树林里去。叔叔看我们望着竹鸡遁去的地方一脸的遗憾,安慰道:“竹鸡白天不好捉的,等晚上我找几个人一起去捉,你们就在家等着吃就好了。”“竹鸡有翅膀啊,怎么捉呀?”甜甜问道。“所以说你是城里人嘛,”雪儿取笑到。原来这竹鸡羽毛色彩斑斓,煞是漂亮,却是出了名的笨鸟。到了傍晚,竹鸡就一排排的站在竹子上面睡觉,晚上天彻底黑透后,拿手电的强光一照,全都瞎了似地。最好玩是你只需要抓一只以后把袋子的口对准那个地方,竹鸡们就一只一只排队似地就走进来了。反而白天竹鸡因为体型娇小,在树林里面钻来钻去,要捉住它实在是很困难的事情。
我们跟着叔叔,满眼看不完的青山碧水绿树红花,呼吸着干净、湿润、清香的空气,偶尔还有竹鸡呀小松鼠呀什么的跑出来和我们打招呼,不知不觉就走到了目的地。
目的地是两座山之间狭沟的尽头,这里树木高大粗壮,草丛青翠丰茂,溪水甘甜清澈,水底是干净、细腻的沙子,四周是一大块一大块成片的石头和奇形怪状大小不一四处散落的山石。“哪里有娃娃鱼啊?”问题宝宝甜甜又发问了。叔叔笑了笑,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我们都紧张起来,不敢说话,也不敢乱动了。只见叔叔从背篓里面拿出了一些我们不认识的工具,又在附近挖了好多蚯蚓,一番布置之后,就让我们躲到了大树后面,他在那里不知道在做些什么。我们紧张得等待着,不知道过了多久,突然叔叔往前一跳,迅速的用一个袋子拢住了两只长长大大的小动物。我们也反应过来,都围拢了过去。袋子里面是有点像蜥蜴,身体灰黑,肥壮扁平,看上去就觉得是滑腻腻的。原来这就是娃娃鱼啊!叔叔笑着说:“今晚我们就可以吃娃娃鱼了,现在有钱人想买着吃都没钱买呢。”
晚上,喝着异香扑鼻的娃娃鱼汤,吃着鲜嫩可口的娃娃鱼肉,无数鲜美的因子在舌尖齿间跳跃,实在是人生一大快事啊。
边吃边聊着,不知怎么,就说到了志愿的填写上。雪儿的成绩是最好的,估分也是最高的,看叔叔阿姨的意思,是希望她报考华中农业大学与转基因相关的专业,她自己好像也是想报这个。我的志愿就很简单了,能够混个二本就偷笑了,专业肯定是中文啊,因为根据我对我自己的了解,也许只有中文专业我可以天天玩天天玩然后考试之前猛背个七八天就可以过,我的勤奋小人原来在高中的时候就已经被打死了呀。甜甜是她爸爸妈妈的乖宝宝,所以肯定是按照家人的意思,报考师范类大学了。
“明天我们去哪里玩啊?”我边大快朵颐边问道。“要不明天我带你们去湖边吧?”雪儿提议到。“不行,不安全!”叔叔一下子就否定。“但是不是说是针对你们这边的有些人吗?我和甜甜又不是这里的人,雪儿也说过她好多次去采药都没有事的,怎么会不安全呀?”我问道。“是啊,你姓谭,甜甜姓田,又都不是团堡的,应该和你们没有关系吧?”叔叔想了想,若有所思的说。“怎么还和姓什么有关系呀?”我追问到。“嗯。其实以前我们也不知道,直到去年出了一个意外我们才发现。”叔叔说。“什么意外呢?”我和甜甜异口同声的问道。叔叔想了一下,说:“就当给你们讲故事吧,说给你们听听,反正我看你们胆子都特大!”
在湖边掩埋不明来历的骸骨的地方,不知道什么原因、什么时候,水又后退了不少,形成了一个大概四五平方的湖边小空地。掩埋骸骨的小坟包四周长满了绿油油一片野草,这些野草叶子狭长、肥厚,绿色中又好像有点蓝色,一年四季也没有看见开花,却一年四季都结着火红火红的圆圆的珠子似的果实。还有就是不知道什么时候长出来的一株野山药。
团堡历来盛产山药,也就是中药里面的淮山。据说,明朝初年,天下大旱,庄稼绝收,饥饿的老百姓为了生存,上山寻找食物,发现即使天旱,有一种藤蔓植物仍然长得郁郁葱葱,于是揭其藤,取其根烹食,居然发现此物味美无穷。这种植物,就是团堡山药。而团堡镇种植山药的历史,真正可考的,始见于清同治年间出版的《利川县志》。在这本书里,作者已将山药排在了蔬菜类的第一位,可见当时种植之广。而且团堡山药是地地道道的本地品种,曾被引种到四川、襄樊和施南、咸丰等地,但味道和品质都发生了很大的改变,失去了种植在团堡时的独特风味。因此,在团堡的任何一个地方长出一株野山药大家也不会觉得有什么奇怪的。
也许是当初那些骸骨出现得太突兀,这片小空地去的人很少,大概在野山药长出三四年之后吧,叔叔也才十岁左右的时候,有次打猪草去了那里,看见了野山药,就回家拿了工具来挖。山药的食用部分是它长条形的肥大的块状茎,收的时候需要往地下挖好几米才能挖到。叔叔挖了不是很久,就看见了粗大肥硕的山药深深扎在土壤里。山药又好吃又值钱,眼前看到的山药足可以让家里面美美的吃上好几顿,拿去卖的话也是一笔不小的收入,因此叔叔丝毫没有感觉到累,一鼓作气的挖。也不知道挖了多久,叔叔感觉自己的手都快提不起来,才把山药给连根挖出。叔叔留下山药的老根,取出鲜嫩的新山药,把土都回填回去,再把山药藏在背篓的猪草里面,高高兴兴的回了家。
叔叔的爸爸,也就是雪儿的祖父看见儿子背回来这么多野山药也非常高兴,马上就叫雪儿的祖母收拾了做了吃。雪儿的祖母高兴的把山药拿进厨房,取出一根,洗干净外面的泥沙,就用刨子来去山药皮。突然,父子俩听到厨房里一声惊叫,赶紧冲了进去。只见雪儿的祖母一只手拿着沾满了山药皮的刨子,一只手上面挂着几缕血丝,地上有被摔断的几段山药,但是那些山药居然是血红色的!
雪儿的祖父连忙宽慰自己的妻子,叔叔也赶紧把地上的这些都收拾好,山药自然也是不敢吃了,全都收起来堆到厨房外面的屋檐下。等雪儿的祖母睡安稳了以后,祖父才悄悄问叔叔这些山药的来历。叔叔也不敢隐瞒,老老实实就全说了。祖父听后,楞了半天,才告诉叔叔,第二天一早把所有的山药都送回去埋起来。第二天,叔叔和雪儿的祖父很早就起了床,到了厨房外面,却发现由于猪圈门没有管好,猪跑出来把这些山药吃得只剩下些残渣了。这下算完了,山药送回去虽然心痛,但毕竟是意外之财,而且太过诡异,也不敢吃也不敢卖。但是猪对于农家来说,那可是自己的一大笔财富,因此也就只好就这样算了。不过过年杀猪后,叔叔他们才发现,那头猪的肉特别特别的香。
叔叔他们虽然极力的保护着这个秘密,但是野山药就长在那里,很快消息还是传了出去。那血红色的山药虽然本地的人不敢吃,但卖到城里面去,价格比普通山药足足翻了三四倍,因此年年都有人去挖,但是那野山药也年年都在长,而且越长越多,现在几乎快把小空地填满了,而且因为山药是蔓生植物,所以那些怪异的野草叶子和果实也和山药纠缠着长到了一起,把小坟包都给掩盖了。那些有成员在湖里面出过事的家庭,是不敢去挖的,但是也很眼红别人发这小小的财。所以就在去年,不知道是谁想了个主意,从别的什么乡镇请了个人来挖,以为是外地人嘛,肯定没有问题的。不料那人拿了工具走到空地上,望着纠结着疯长的野草和山药,突然转身就跑到了湖里面。旁边看见的人赶紧跑去拉他,谁料他的力气尽然大得出奇,挣脱了几个人,跑到了湖里面去。人们就这样眼睁睁的看着他在湖水里面向前奔跑,然后消失在了湖里面。等人们找来船,驶到湖中心把他捞起来,他已经是气若游丝了,医院后很快就死了。人们纷纷传言,他的母亲和请他的这家人是一个姓,而且也是真正的纯正的土家族人,可见这个湖不光是针对团堡的那几个家族,还针对和这些姓氏有关的人。
“但是谭姓和田姓,是不包括在这里面的吧?”我接着叔叔的话题问道。“是的,我们这里谭姓和田姓的人去那里,都没有什么问题的。”叔叔说。“那我们明天一大早就去呀!我要去挖山药,我要看一下血红色的山药到底是什么样子的!”我坚定的说。“行,明天我和你们一起去!”叔叔干脆的说。
躺在床上,虽然这里的夏夜凉爽舒适,但是我还是迟迟睡不着觉。我伸手碰了碰雪儿,她很快回应了,原来她也没有睡着。“你报华农的转基因方面的专业,就是因为血红山药,对不对?”我直截了当的问。“是的,”雪儿也很干脆的承认,“你们是今天听我爸爸一下子把血红山药的故事说完的,我是在我成长的过程中一点一点听来的,特别是那些意外和死亡,所以你很难感受到我心里的那种好奇、向往和害怕。”我想起黄金洞山顶的那片水塘,想起老人们说起的那个凄惨恐怖的故事,深刻的理解了雪儿的感受。雪儿坐起身来,她的眼睛在黑暗中闪闪发光:“我要靠我自己去解开血红山药的谜团!我觉得现代科学是可以给出答案的!”“那好!我们明天去好好看看!”我们的手紧紧握在一起,又瞎聊了一会儿,就都睡着了。
第二天,我们吃过早饭就从雪儿家的屋后上山,抄小路走了大概三十分钟左右,来到了血红山药生长的地方。不出我所料,在从利川去雪儿家的途中,甜甜叫我看的那种结红实的野草,果然就生长在这里。
如果没有那些关于这片湖、关于黛山主峰下的墓穴、关于骸骨与血红山药的诡异故事和传说,这片湖边空地实在是令人神往:空地一侧是公路,另一侧是秀美的黛山,后面是一片生意盎然的稻田和玉米地,前方是雾蒙水笼的湖面;空地上野山药的叶子、藤蔓和野草的叶子、红实彼此纠缠着,蓬蓬勃勃铺展开来,深深浅浅的绿,亮人眼睛的红,闪闪烁烁的阳光,一股股若有若无的植物特有的清香,让人沉醉其中。
雪儿熟练的扒开藤蔓枝叶,只见野山药的根部黝黑巨大,仿佛是木质的一样,手指扣上去响声清脆悦耳,那血红山药就深埋在这片地的下方了。突然,我发现藤蔓之中有一根山药露出了地面,血红血红的表皮,里面似乎涌动着火热的鲜血。我抢过雪儿手里面的镰刀就向那山药挖去,却只感到手腕疼痛异常,我不顾疼痛,拼命扑向血红山药,用尽力气想把它挖出来,不知怎么眼前一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等我醒来,医院的床上了,只感觉头痛欲裂,手腕痛得好像要断掉了,一看,两个手腕上乌青的一圈。雪儿、叔叔、甜甜都守在旁边,焦急的看着我。见我醒了,他们都松了口气,放下心来。
据雪儿他们说,雪儿扒开藤蔓枝叶喊我们去看野山药的时候,我突然转过头狠狠的看着甜甜的腿,雪儿和甜甜先是觉得莫名其妙的,反应过来后马上大声的喊我,但是我一点反应也没有。雪儿和叔叔正准备过来把我带走的时候,我却突然暴起,抢了雪儿手里面的镰刀就向甜甜的腿砍去。叔叔马上紧紧握住我的手,不准我去砍,但是我死命的挣扎着往前,雪儿没有办法了,才拿起小锄头的木头把把我给打晕了。
甜甜先是被我吓得要死,后来又为我担心得要死,两个眼圈又红又肿,雪儿也好不到那里去,叔叔也是满脸的担心和歉疚。我忍着痛,笑着说:“这充分说明谭姓也是不保险的呀!”雪儿白了我一眼,说:“好好休息吧你,吓死我们了。”“是呀,你好好休息,都怪我大意了,真不该带你们去那里的。”叔叔内疚的说。“其实,我只是想印证一下我的一个推想而已。”我平静的告诉他们。“意思就是你早就知道你可能出意外?”雪儿吓了一跳。“是的。我虽然姓谭,家也不是团堡而是毛坝的,但是我祖母的娘家在咸丰黄金洞的山顶,她姓满,那个家族也有着诡异的传说。而团堡在湖里面出事的人里面,也包括了姓满的。但是没有想到差一点连累了甜甜。”我说完,愧疚的看了一眼甜甜,她已经惊呆了。过了好一会儿,甜甜才沙哑着嗓子生涩的说道:“其实,我妈妈也是那里的人。但是我不知道宝宝说的那里的传说是怎么回事,也不知道那里的人和这里的事情有什么关联。所以,也许今天的意外,不是你连累了我,而是我们两个都是会出意外的。”她一说完,我们全部都傻掉了。
之后我们谁也没有再提这个话题,也许是因为敬畏,也许是因为害怕,也许是因为我们都不知道怎么去面对和继续这个话题。休息了两天之后,我和甜甜就各自回家了。那个到我们每个人家里面玩一趟的计划被我们默契的默默的用行动取消了。
回到家,正是农忙的时节。和团堡不同,毛坝地处巫山余脉中一个大山峰的山底,地势多山少平地,气候湿热,盛产茶叶、坝漆和竹子。从正月底开始,一直到七八月份,这里的主要农活就是采摘茶叶,商人的生意也都是围绕着茶叶的收购、生产、加工、出售开展的。我家里面有七八亩茶园,长势又极好,我们这里都称这样的茶园为“转背青”,意思就是从茶园的这头采到那头,转过身,采摘过的茶树又发满了茶叶,青青绿绿,需要马上采摘了。所以我每天都和家人一起早早起身采茶,中午太阳特别大特别热的时候在家睡睡午觉休息一下,下午三四点钟又出发,要晚上七点多接近八点才能回家。刚开始的时候觉得很累很辛苦,过了三四天,慢慢就习惯了,大概过了十几天,反而觉得这样的生活比在学校更有益于身心健康。
在这样的季节,不是下特别大的雨,人们都不会休息的,我们家也一样,所以从回来之后,我差不多快一个月了也没有出门玩过。直到有一天,爸爸接到了一个电话。
我爸爸曾经当过几年兵,这个电话就是他的一个宋姓战友打来的。我还依稀记得宋叔叔个子又高又大,嗓门也大,说起话来像打雷似的,特别能够喝酒,到我们家来玩过好多次,和爸爸的关系特别好。接完宋叔叔的电话,爸爸非常的不开心,匆匆就出了门。晚上,爸爸是和我小姑爹一起回来的。
说到我的小姑爹,他虽然在镇上的小学教书,更被人们所认可的却是看阴宅,而且传说他家里面还藏着一本《鲁公手札》呢。不过这样的季节家里面的人不去采摘茶叶,却在家里面摆酒吃饭,实在有些不合常理。因为爸爸和小姑爹都是一脸的凝重,我也没敢问是怎么回事,只默默的陪着吃饭,帮他们添菜。他们喝着酒,就开始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见我在旁边磨蹭着不肯走,爸爸就要我早早去睡,第二天继续帮妈妈采茶。小姑爹看我满脸的不情愿,笑着劝我爸爸说:“算了,让她听听也没有什么,本来我就觉得宝宝挺有天赋的,不过是个女孩子,而且你和嫂子又不肯,要不我早就收她当徒弟了。”爸爸还是不愿意,说:“一个女孩子听这个干嘛?又帮不到什么忙。”姑爹说:“大哥,这你就外行了。我们这一行,关键是天赋,没天赋的,累死也学不会,有天赋的,自己瞎琢磨都能够琢磨出门道来。我这么些年见过这么多孩子,也就宝宝的天赋最好,可惜不是男孩子呀。”我听得郁闷得要死,不收我为徒就算了,还要再三再四的强调原因是我不是男孩子!要不是好奇想知道是什么事情,我早就走了,让他们自己洗碗好了。“那你就听听吧,不准到处瞎说!”爸爸勉强答应了。
宋叔叔的家是那种大家族,宋叔叔的祖父那一辈,亲兄弟是四个,到了宋叔叔的父亲一辈,亲兄弟是六个,堂兄弟有差不多三十个,再到宋叔叔这辈,亲兄弟也是六个,同祖父的堂兄弟已经超过了三十个,同曾祖父的堂兄弟已经是近百数了。这个庞大的家族就住在宣恩县高罗乡的一个山村里面,是当地的望族,无人敢欺。
年,宋叔叔的母亲过世,因为弟兄之间多少都有些嫌隙,谁也不信谁请的人看的地,所以最后还是亲舅舅出面请人看地择日,将宋叔叔的母亲安葬。母亲下葬没有多久,宋叔叔的另外一名战友去他那里玩,去宋叔叔的母亲坟墓那里祭奠,看了地形,又问了下葬的具体时间,沉思了很久,才悄悄告诉宋叔叔,叫他最好再请人来看一下,把他母亲的坟迁一下。因为这个战友只是感觉到有哪里不对,但是又说不出来,而且看地择日的人是亲舅舅请的,迁坟又需要所有弟兄的同意,所以宋叔叔虽然心里面很不安,也没有来真正做这件事情。
谁知道,就在宋叔叔的母亲下葬后不久,宋叔叔的三兄弟一家四口出门旅游,车子坠落悬崖,无人生还。不久,宋叔叔的四弟又被查出罹患肺癌,没有撑过两个月,就病逝了。宋叔叔和他大哥开始紧张了,就在两兄弟协商如何办理母亲迁坟一事的时候,宋叔叔的大哥又接到消息,他远在上海打工的儿子不明原因死亡!宋叔叔的大哥忙于为儿子打官司讨公道,迁坟一事又被搁浅了。而今天宋叔叔给爸爸打电话的原因是,他的儿子,宋林前几天下河游泳,溺水而亡!
听到之前的种种噩耗,只是让我觉得沉痛,听到宋林的死讯,我简直无法相信。宋叔叔曾经带宋林到我们家玩过,他长得一点也不像宋叔叔那样五大三粗,反而更像他妈妈,白白净净,斯斯文文的,比我还要小几个月。我们在一起玩的时候,他也总是让着我,印象中他特别向往西藏,他的理想就是读大学后到西藏去工作。怎么突然说没有就没有了呢?我的眼泪忍不住掉了下来。
“他们家这个情形,只怕他母亲下葬的地和时间问题很大,”小姑爹听了爸爸的话,若有所思的说,“只是我没有都现场去看,也不清楚他母亲过世的原因和时间,还有下葬的具体时间,所以也不敢怎么来说这个事情。但是肯定是个丧身亡家破败局,只怕再不赶紧改的话,他们家男性子嗣要死完!”“唉,”爸爸又伤心又担心,喝了一大口酒,说,“所以想喊你一起去一趟,去帮忙看哈,至于他们听不听,是他们的事情,我和老宋这么多年哥儿弟兄的,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他们家这样败下去。”“那也是,刚好我在放暑假,就陪你去一趟吧!”小姑爹很痛快的就答应了。“那我呢?我也想去,我想去送送宋林。”我抽噎着跟爸爸说道。看我哭得稀里哗啦,爸爸也只好答应了。
晚上,妈妈帮我们父女俩准备了些行李,第二天,爸爸、小姑爹和我很早就出发了。我们先要走省道到施南,然后在施南转车到宣恩,到了宣恩,宋叔叔会安排人和车在车站等我们。
我们都没有什么心情去游山玩水,闷闷的坐在车里面,只想早一点可以到。走了很长很长一段路后,我前面座位的小姑娘突然大声的喊道:“妈妈你看,那里有个湖!”那小姑娘的妈妈好像受到了惊吓一样,连忙捂住了她的嘴巴,司机也很不高兴,闷闷的说,“小孩子不要乱讲话!”本来我对外面的景致也没有什么兴趣,他们这一闹,也忍不住往窗外看去。只见窗外道旁树又高又壮,浓密的叶子中间闪闪点点的阳光看起来温和很多。树的那边就或是庄稼地,或是小山坡,再高处就是高高低低的山峰。至于湖,是一点影子也没有看到。看着我惊诧的样子,小姑爹笑笑,说:“过了这段路,我跟你说。”
很久以前,这路边的确是有口小水井的,水井不大,但终年不断水,而且水质很好,喝起来甜甜的,附近一带的人都喜欢在这里打水吃。解放前闹土匪的时候,施南也进行过剿匪战争。当时这一带有一股土匪活动,土匪头子叫袁三胖子。老百姓们恨土匪恨得牙齿痒,所以都积极参与到剿匪战争中来。这附近有个谭驼子,偏生生了个女儿非常非常漂亮,就被袁三胖子抢到山里面去了。那个女孩子被抢之后,趁着那群土匪被围剿一片大乱的机会,偷跑了回来。但是土匪虽然被围剿了,土匪头子袁三胖子却逃掉了,而且居然又潜回来跑到了谭驼子家里面。那女孩子为了成功的抓住这个打土匪,虚以委蛇,好吃好喝的伺候着他。等他放松了警惕,故意提他喜欢吃的一些东西,然后就借口给他打这里的井水出门去报信。袁三胖子很快就后悔了,匆忙从她家跑出来,在水井边刚好遇到带着人来抓他的女孩子,手起枪响,把女孩子杀死在了水井边。
从那以后,水井里面的水就时有时无,人们传说是那个女孩子守在水井边,只给那些她喜欢的人看见。所以要是谁在这一带说看见了湖呀水库呀水井呀,大人都认为是被那个女孩子看中了。大人倒还无所谓,小孩子一定要到这里来烧纸拜祭,否则就可能受惊吓。
“这样子啊,”我倒是觉得那个女孩子可亲可敬,根本就不值得害怕,“我想她这样的好人,是不会吓坏人的吧?”“那倒也是,大家也就是这样传说而已,还没有人真正说是受到什么惊吓伤害的。”小姑娘的妈妈也搭腔到。“但是水井经常出现的时候,这里年成就好,要是哪年水井一直不出现,那年成就有问题,这个倒是年年应验了的。”司机也说道。
靠着窗外,看着一掠而过的风景,我想我们虽然不知道那个女孩子的名字,但是关于她的故事,我们会代代相传,在这片土地上,始终有人知道、有人记得,她曾经来过,曾经怎样的离去。
到了施南,我们没有出车站就直接又上了到宣恩的车。宣恩县东接鹤峰,西邻咸丰、北与施南交界,西南同来凤毗连,东南与湖南省龙山、桑植等县接壤,是施南诸县出巫山进平原的必经之路。宣恩盛产桐油、茶叶、生漆、五倍子,尤其是“宣恩早”蜜桔,个大皮薄,果肉鲜红饱满,吃起来甜甜的几乎感觉不到什么酸味,最是被人们喜爱。宋叔叔以前到我家的时候,必带的礼物之一就是宣恩蜜桔,而且听他和宋林说,他们家有好大一片的果林,蜜桔为主,还有白花桃、六月李、黄梨、葡萄,甚至还有一株宋叔叔从深山里移植出来的至少二十年左右树龄的野生杨桃。施南地区所称的杨桃不是广东一带盛产的五棱形的热带水果,而是学名叫猕猴桃的水果,而且基本上都是野生的。那种水果店卖的表皮光滑长长大大的猕猴桃在施南地区是没有什么市场的,吃惯了野生猕猴桃的清香酸甜,那种看起来很美其实没有什么味道的水果人们是看不上眼的。有一次宋林到我家玩,还特地给我带了好大一袋子。想起宋林,我心里面又酸又痛,眼泪忍不住又下来了。偷偷哭了一会儿,也许是舟车劳顿,也许是哭累了,我慢慢就睡着了。
不知道睡了多久,爸爸轻轻的把我摇醒,原来我们已经到了宣恩县城,宋叔叔的一个表弟早就等在了那里,互相介绍认识了一下,我们就坐上他带来的车子,向高罗宋叔叔家驶去。
虽然都是位于巫山深处,但是宣恩的景色和我们利川的景色大不相同。宣恩属云贵高原延伸部分,地处武陵山和利川境内齐跃山的交接部位,县境东南部、中部和西北边缘,横旦着几条东北至西南走向的大山岭,形成许多台地、岗地、小型盆地、平坝、横状坡地和山谷、峡等地貌,地形比利川更加复杂多变而且海拔也低很多。一路行来,路边远山、树林、果园,都在夏日午后的阳光中显得有些疲惫,山上林间不时有劳作的人们的身影。果园一大片一大片的起伏连接着,好像要蔓延过远处的高山,铺展到天尽头。果园里面深绿色的叶子、空气里面氤氲的柑橘属植物独特的有些刺激感觉的香味,都告诉我们这就是宣恩蜜桔园了。花早就已经谢了,油光深绿的叶子舒展在枝头,叶子里面,大大小小青青的小桔子已经热热闹闹地晃动着,看来这些辛勤劳作的人们很快就可以迎来属于他们的丰硕果实了。果园里面偶尔还有李子树和梨子树,李子树上结满了红色、黄色的肥大的李子,梨树上则长满了青青的圆圆的小梨子。眼前的美景无限的随着车行前向铺展开了,其实这个世界是多么的美好呀!只是,总有些阴影会像夏天的午后雨一样突如其来,让人猝不及防。
走了大概三四十分钟吧,我们经过了一个小集镇,这里就是高罗乡集镇了。我们没有停留,直接从集镇中间的公路驶出集镇,顺着山势沿着越来越窄的公路又前行了大概二十分钟左右,我们到达了宋叔叔的家。
这是一个典型的施南地区土家族民居。木质干栏式结构的吊脚楼后面依着山,前面挑出来,楼下是猪圈、羊圈和堆放农具、杂物的储藏间,楼上是人们生活的空间。所有的房间都用木质游廊连接起来,上面盖的是土法烧制的瓦,冬暖夏凉。吊脚楼后是一带青山,楼前则是一片平地,平地四周随意的种着些美人蕉、紫茉莉、凤仙花、唐菖蒲,都开得灿烂妖娆,仿佛主人家的悲伤它们一无所知一样。
因为宋林还没有成年,按照土家族的规矩,并没有举行葬礼,只是由嫡系亲戚们帮忙把他葬了。我们坐在堂屋里,大人们极力抑制住自己的伤痛,尽量的平静的彼此交谈着。我看着墙上面挂着的宋林历年来得的奖状,看着他妈妈秦阿姨几乎脱了人形的悲惨样子,眼泪又忍不住了,连忙装着出去看风景出了门。
我刚出门,一个尖利、刻薄的中年女人的声音从院子外往里传来:“哟,又是在哪里请的帮忙客呀?”我连忙擦干泪水,只见一个高大肥胖的中年女人,烫着层层大卷发,穿着一条鹅黄色的裙子和一双细细跟的黑色高跟鞋,从院子外的小路向这边走来。她很快就走到了平地中间,停了下来,又开始大声嚷嚷起来:“管你们到哪里去请么子救兵,我刘桂花都不得怕!我刘桂花是讲道理的人,走到天下我这个道理都说得通!”屋里的大人们都走了出来,秦阿姨靠着栏杆悲愤的望着她,整个人都往下掉,哪里还说得出半个子。宋叔叔气的指着她手都在颤抖,却也说不出什么来。刘桂花一看没有人制得了她,更加得意了:“你们不把我姐姐的遗产全部给我,你宋家屋里的人要死光死绝!我姐姐的房子,我姐姐的果园,我姐姐的存款,都是我的!你宋家霸占着不给我,活该报应!”她在那里高声大气趾高气扬的骂着,好像一只得胜归来的公鸡在拼命得晃动着自己的翅膀。直到周围很多邻居听到声响过来把她连拉带拽,连劝带哄的才把她弄走。
看着她得意洋洋的离去,那张肥脸上闪着的油光和贪欲,我不寒而栗。进得屋来,听宋叔叔说来,我们才知道了原委。原来刘桂花的亲妹妹嫁给了宋叔叔的三兄弟,去年宋叔叔的三兄弟一家四口出门旅游出车祸全部意外身亡了,留下了一栋房子、一片果园、一些存款,还有就是一些土地。因为宋叔叔的父母亲都已经过世,他三兄弟又再无子嗣,而三弟媳的父母又还尚在,所以请了宋家和刘家的人来,说定房子给三弟媳的父母住,存款和果园、土地由宋叔叔管着,但三弟媳父母的生养死葬都由宋叔叔负责。应该说这个安排无论从民间风俗还是法律的角度来说,都是合情合理的。但是,三弟媳的姐姐却是远近出来名的泼辣货,不光是公公婆婆,就是她自己的父母,也经常被她骂得狗血淋头,更不要说奉养孝顺老人了。亲妹妹意外故去,她不仅没看出多少伤心,甚至还有些高兴,妹妹家庭富裕,那些家产早就让她嗓子眼里面都要升出手去抢了。两个家族都认可的决议让她的美梦成了泡影,所以经常指桑骂槐借鸡骂狗,因为她一贯是这个样子,也没有人理她。现在宋家连遭变故,倍受打击,她似乎觉得自己的机会来了,干脆就找上门来大吵大闹,想要霸占妹妹一家的遗产。“遇到这种人,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小姑爹看见宋叔叔夫妻满面愁容,劝解道:“我们现在的当务之急是要去看一下老人的坟墓,看看问题到底出在哪里。”“是啊,所以我只能找你们过来帮我了。”宋叔叔说。“那你带我们过去吧。”小姑爹站起了身。“吃饭了再过去吧?”秦阿姨赶紧说。“我们先去看一下,趁现在天还没有黑,而且现在去看了,明天早上还要去看,我现在看了心里有底了,才好安排明天早上的事情。”小姑爹解释道。“这样吧,嫂子你在家做饭,我们过去看,回来了就刚好吃饭。”爸爸也说道。“那行,我们先走,你好好安排晚饭。”宋叔叔嘱咐秦阿姨。“宝宝就在家里面帮我吧?女孩子不要去。”秦阿姨心疼得看着我。“我要去!”我握着秦阿姨的手,说:“也许我还能够看到什么你们大人看不到的东西呢。”“是啊,让她一起去!”小姑爹也说。既然他都开了口,爸爸和宋叔叔也不好再说什么,就带着我一起往墓地去。
出了院门,沿着路走了一会儿,往左边的小路上一转,接着往前面走了十几分钟,我们就来到了宋叔叔母亲的墓地。墓地坐落在一片平地的中间,收拾得干干净净,四周都是橘树,后面是微微凸起的小山包,山包上面也蓊蓊郁郁全是橘树,前面则是小小一条水沟,细细的水流曲折往前,远远的伸到了远处的橘树林里面。这个位置不仅没有什么问题,而且还很好啊,在这一带的地形里面能够找到这样一个所在,已经很不错了。小姑爹又问了宋叔叔的母亲出生、去世和下葬的具体时间,虽然我不会算,但是看小姑爹的表情我就知道,时间也是没有问题的。我疑惑的看着小姑爹,小姑爹皱着眉头,也是百思不得其解的样子。忽然,小姑爹几个大步就来到了墓地左侧一棵大橘树下面,我们都跟了过去,只见橘树的根部堆着一大堆奇怪的植物,叶子都还是生气勃勃的,应该是清理墓地的人刚刚铲的杂草。
“咦,这里怎么会长这个?”我蹲下去仔细一看,更加疑惑了。这些杂草是一个品种,圆圆的充满水分的茎淡绿色中透着红色,叶子有着细长的红色的柄,叶片是长卵形的,颜色虽然是绿色的,但叶面的脉络都是红色的。叶子左右互生,由根部到茎尖,叶子由大到小逐渐簇紧,最尖端生出一个粗壮的花柄,柄上又生出些分叉,分叉顶端都簇生着红红白白的花,花很小,好像是一粒一粒的感觉,根部则是疙疙瘩瘩的,也是从茎部往下,颜色由浅绿带红逐渐变成红色,根部更是血红血红的,仿佛有鲜血在里面流动。如果我没有认错,这种植物叫“鬼桑葚”。因它只长在极阴极寒处,人若是葬在它生长的地方,不仅死者不得宁静,就是生者也会厄运不断,子孙零落,而它的果实又极像桑葚,一串串紫红发黑,所以被行内人士恐惧的称为“鬼桑葚”。我和小姑爹对视了一眼,看来我没有认错,这就是鬼桑葚!
但这不仅没有给出答案,反而让我们更加迷惑。从山势、地形、水流、植被来看,这个位置都不可能是极阴极寒之地,而且我们一路行来,除了在这里发现鬼桑葚之外,几乎没有见到别的地方哪怕是一株阴寒之地才会生长的植物。也就是说,这些鬼桑葚仿佛是为了宋叔叔母亲的墓地而生!但是如果这里长着鬼桑葚的话,看地的人不可能患这么低级的错误,他就是瞎了也不会选这里!
眼看天色渐晚,我们只好带着满腹的疑问先回到宋叔叔家。秦阿姨已经在院门口张望着等待我们了。晚饭很丰盛,但是大家都没有什么胃口,只是勉强吃了些果腹而已。吃过饭,秦阿姨已经在院子里的平地上点燃了很多艾草,摆放了一张矮几和四五个可以躺可以坐的竹椅,矮几上放着西瓜、李子、瓜子等水果零食。我们一边闲吃着一边聊着。
小姑爹和宋叔叔反复确认了宋叔叔母亲的出生、死亡、下葬的时间、情景,怎么都看不出来有什么问题。“对了,宋叔叔,我记得你说三叔叔他们是因为车祸过世的?”边听他们说着我也在寻找突破口,便顺口问道。“是的。”宋叔叔肯定的说,“在车里面就气绝身亡了。”“车里面,车里面,”我反反复复重复了好几遍,有一个字都快到了我嗓子眼,但就是无法想到。“金!”小姑爹大声脱口而出。“但是四弟是肺癌过世的啊。”宋叔叔说。“肺属金的。”我转头告诉他。宋叔叔一愣,茅塞顿开,“大哥的家的侄子是从船上面掉进海里面死的,那是水,而林林,也是水。”“你看啊,你三弟和四弟死于金,而两个孩子又都是死于水,你母亲的墓地很可能被人动了手脚!”小姑爹肯定的说。“那是谁呢?又怎么动的呢?”宋叔叔喃喃自语,陷入了沉思。过了很久,还是爸爸打破了沉默,“我们明天早上去看看再说!而且这个事情暂时别做声。”他们大人又商议了一番,秦阿姨就安排我们各自住下了。
本来我以为我很难入睡的,但不知道是因为太过疲倦和伤心,还是冥冥中命运要我帮着解开这个谜,我居然很快就睡着了,而且一觉睡到了大天亮。等我匆匆起床跑出去,爸爸他们已经出门了,只留了秦阿姨在家里面等我醒来。我赶快就往外跑,想追上他们,秦阿姨也拉不住我,只好给我塞了几个水煮蛋让我边走边吃。
来到墓地,爸爸和宋叔叔一脸凝重的望着坟墓,小姑爹则拿着一块又窄又长油光发亮的铲子似的桃木,在坟墓四周走几步,停下来,把铲子插进去,又抽出来,仔细观察铲子带出来的泥土。我也站在旁边,大气都不敢出一声,唯恐打扰了小姑爹。小姑爹试了好几种步法,抽出来的土都看不出有什么问题,人也很累了,只好大家一起坐在路边边歇边商量。我随手拿着树枝,按照小姑爹刚才走的步法,在地上划着,我发现小姑爹走的步法都是以坟墓为中心的,突然想起一个问题:“小姑爹啊,宋叔叔昨晚不是说他们家没有安排谁来除这个杂草吗?也就是说,有人知道他请了人来,才提前把那些东西铲掉的。如果要避免别人注意,他应该把这些东西四处散着甚至埋在土里面去,他为什么要放在树下呢?”“因为如果是按照我们推测的是有人做了手脚的话,他必须要保证这里的那些植物始终在墓地的范围之内,才能有效果,而且如果他到处扔的话,不管他计算得多么周密,都有可能会有一些散落到会反噬到他的地方。”小姑爹说。“也就是说,那棵树的位置对于宋家人来说,是最凶险的。”我想通了一个关键,兴奋的说。“我怎么没有想到呢!”小姑爹激动得站起来,对准那棵橘树的方向,试着按照阵法走步,果然,试到第三种“横斩星河”的时候,铲子带出来的土里面出现了缕缕血丝。小姑爹走完“横斩星河”的六种变化,就在坟墓四周发现了六块刻满符咒的金属板和六根尖锐锋利的铁钉。看着眼前妖异嫣红的土血丝,看着冷冰冰仿佛要寒到骨子里去的金属板和铁钉,宋叔叔面如金纸,晕了过去。
我们用水沟里面的冷水把宋叔叔泼醒,让他在树荫下躺着休息了一会儿。等他稍稍好些了,小姑爹略带歉意的说:“宋哥,本来你已经很累了,但是我们现在必须要上把后面的事情做好,否则还是不能彻底解决问题。”“你说,我马上按照你的要求来做,你是救了我们宋家一族人啊!”说到这里,宋叔叔已经眼带泪光,泪光中还有重重仇恨。“宋哥,这些客气话我们就不说了,我们解了你们家的困,就等于是困住了害你们家的人,至于他会遭什么报应,要看老天的安排了,但是做这么丧尽天良的事情,他肯定会有报应的!”小姑爹宽慰到。
宋叔叔马上按照小姑爹的要求,找齐了人手和工具,在墓地上面和坟墓四周进行了一番布置,连中饭都是秦阿姨请了几个人帮忙送到这里来吃的。等所有事情都处理妥当,已经快黄昏了。回到宋叔叔家,大家都又脏又饿又累。秦阿姨安排着我们洗澡、吃饭,等到躺下来休息时,已经是晚上十点多了。
躺在床上,想着今天的事情,我只觉得心惊胆颤。虽然我们这里看阴宅、择日子、收黑、打水碗等等所谓封建迷信活动一直都比较盛行,但是都只是祈福避祸而已,不会有人处心积虑在这些上面做手脚害人,但是宋叔叔他们家不知道是得罪了谁,居然这么丧心病狂的来害他们,这个人既然这么内行,肯定也懂得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道路,怎么会这么毫无顾忌地去做这等伤天害理的事情呢?想着想着,我仿佛有了些睡意,又感觉到好像有人在小声说话并且在轻轻的走动。又过了一会儿,大概刚交子时不久,远远的传来了喧嚣声而且越来越近,房间里面的灯都亮了,好像院子里面一下子就涌了好多人,叽叽喳喳的说着,人声鼎沸。我连忙起床穿上衣服,开门出去。
只见院子里面灯火通明,很多人围着一个人站在院子里,那些人分明绝大多数都是宋叔叔家族的亲戚,而站在中间的人我从来没有见过。他们边大声喊着说着要他老实交代,边把那个人推推攘攘的推到了堂屋里面,我一看,居然是个瘸子,一直低垂着头,头发又长又乱把脸都遮得差不多了,穿着也破破烂烂的,身上满是泥土、橘树叶,虽然这么多人围着他,光是仇恨的眼神都足以把他杀死,他却一声不吭,更不曾抬头,仿佛身边所有的一切都和他一点儿关系也没有。
直到我小姑爹进了堂屋,旁边的人都热情的和他打招呼,他才抬眼冷冷的看了我姑爹一眼。“大家都静一下!大家都静一下!”宋叔叔疲惫沙哑的声音喊了好几次,人们才慢慢安静下来。“如果不是我这几天不在家,她不会藏鬼桑葚,你永远也帮不了宋家这些忘恩负义的狗!”那人抬起头来,把自己的头发往两边分开,露出一张饱经沧桑满是皱纹的脸,恨恨的看着小姑爹。“是你?!”宋叔叔跌坐在椅子上,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宋家其他的人看见他的脸,也纷纷后退,慢慢四散开了,刚刚还挤满了人喧闹至极的堂屋只剩下了那瘸子、宋叔叔、秦阿姨、爸爸、小姑爹和我了。“宋哥,既然是你们家的事情,我们还是回避比较好。”小姑爹说道,拉起我爸爸和我就往厢房走去。“你们都不要走。”宋叔叔仿佛一下子老了几十岁,苍凉的说道,“既然你们已经都参与了进来,就让你们彻底弄明白是怎么回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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