利川柏杨原生态灯歌

利川灯歌

是起源于利川市柏杨一带的汉族民间舞蹈。利川灯歌中的众多民歌和古老的竹枝歌一脉相承,具有很高的民族文化艺术价值。有记载称,从清朝开始,群众逢年过节、喜庆集会、玩彩龙船时都要唱灯歌

作者:巴蛮

利川灯歌是利川土家族逢年过节,以彩龙船为道具的民间演唱形式。它发韧于清初,已经有多年的历史。清末民初,灯歌在利川日益兴盛,花灯有“前八出”、“后八出”及“杂灯”等多种[①]。目前,传统利川灯歌仍保留下近百首,世界优秀民歌《龙船调》即由利川灯歌《种瓜调》整理改编而成。

《种瓜调》正歌歌词为十段:

正月是新年(咿哟喂),

瓜子才进园(哟喂)。二月起春风(咿哟喂),

瓜子才定根(哟喂)。三月是清明(咿哟喂),

瓜苗成了林(哟喂)。四月是立夏(咿哟喂),

瓜儿上了架(哟喂)。五月是端阳(咿哟喂),

瓜儿把新尝(哟喂)。六月三伏热(咿哟喂),

瓜儿正吃得(哟喂)。七月秋风凉(咿哟喂),

瓜儿皮色黄(哟喂)。八月中秋节(咿哟喂),

要把瓜儿摘(哟喂)。九月是重阳(咿哟喂),

瓜子已下场(哟喂)。十月瓜完了(咿哟喂),

瓜种要留到(哟喂)。

从歌词可知,这首灯歌分十个月叙述种瓜的经过,是一首标准的农事歌。但为什么据《种瓜调》改编的《龙船调》会成为一首具有爱情意蕴的歌曲呢?要明白此理,必须先理清“瓜”在土家族传统原生态艺术中的隐喻作用。

1瓜在土家族民间文艺及民间习俗中的隐喻

在人类的原始阶段,面对大自然十分弱小,人类的生存繁衍成为一个首要问题,人口的多寡和质量的高低直接影响到民族和部落的命运,于是萌发生殖崇拜观念,并成为原始社会普遍流行的一种风习。法国、奥地利等欧洲国家出土过许多原始女性偶像,这些偶像的共同特点是:不注意面部的刻画,主要强调肥大的躯干,突出表现的是硕大的乳房、大肚子和生殖器,体现原始人对生殖的巨大热情。[②]虽然随着时代的进步,生殖崇拜渐次式微,但它已经沉淀在人类的思想之中,保留在传统的民间习俗中,并经常借助艺术得以重现。闻一多先生曾以利用生殖崇拜的理论对《诗经》进行诠释,认为采苤苡的习俗,是性本能的演出,《苤苡》这首诗是性本能的呐喊;而鱼是“匹偶”或“情侣”的隐语,打语、钓鱼等行为是求偶的隐语。[③]

由于土家人天性浪漫,两性关系相对开放,青年男女往往以歌为媒,因此在土家族的民间文艺和民间习俗中,爱情及生育的隐喻层出不穷,性爱意象的表达方式各式各样。谢娅萍、向柏松在《土家族民间文艺的文化人类学阐释》一书中指出:“原始初民多把具有多籽特征的动、植物作为图腾或崇拜物,借以希望自己的氏族人丁滋盛。桃的外形腹缝线状如女性生殖器官,且‘性早花’、‘易于栽种,且早结实’而‘子繁’,因此在远古先民的眼中成了女性及其生殖力的象征。”[④]除了“桃”外,花、鱼、瓜都是土家族文化的著名“隐语”。

瓜在土家族地区栽种普遍,历史悠久。国家文物保护单位柳州城保留有宋代“西瓜碑”,文曰:“郡守秦将军到此栽养万桑、诸果园,开修莲花池,创立接客亭及种西瓜。西瓜有四种:内一种云头蝉儿瓜,一种圆西瓜,一种细子儿,名曰“御西瓜”,此三种在淮南种食八十余年矣;又一种回回瓜,其身长大,自庚子嘉熙北游带过种来。外甜瓜、梢瓜有数种,咸淳五年在此试种,种出多产,满郡皆与支送,其味甚加,种亦遍及乡村。”清代,瓜在土家族地区更为习见,光绪《利川县志》云:“于瓜蓏,则南瓜、冬瓜、王瓜、越瓜、布瓜、线瓜、苦瓜、笋瓜、铁瓜、金瓜、瓠、壶卢、茄。”

1、土家族民间故事中瓜的隐喻

在土家族民间故事中,与瓜相关的篇什较多。如《兄弟种瓜》这一故事的前半部分说:从前有两兄弟,老大富有,是土司老爷,住瓦屋吊脚楼;老二贫困,只能住茅草屋。有一年一只燕子到老二家里做窝,老二对燕子很好,第二年燕子飞回来时,给老二手板心上吐了三颗南瓜籽儿,老二将籽种在院子里,不久结了三个巨大的瓜,锯开一看,第一个瓜里有一个金娃娃,第二个瓜里是银桌椅,第三个瓜里则走出一群匠人,给老二修了一栋大瓦屋。

这个故事里说老大是土司老爷,而且内容涉及到贫富矛盾,可见起源的时间不会很早,但它涉及到瓜生人,则可能保存了较早的传说。在古人的观念里,瓜多籽,兼之藤蔓绵长,大大小小的瓜结在绵长的藤蔓上,象征着多子多孙,绵绵不绝。因此《诗经》中有“绵绵瓜瓞,民之初生”的诗句,民间则称女子第一次性爱为“破瓜”,用“瓜熟蒂落”形容生子顺利。在中国古代的建筑装饰中,“瓜”与“蝶”的图案常组合在一起,象征“瓜瓞绵绵,万世永昌”。

2、土家族民间习俗中瓜的隐喻

在土家族地区,有“摸秋”之俗。相传,从前有一对老夫妇,年近花甲尚无子,经常担忧发愁。玉帝知道以后,叫金童躲进老夫妇和邻舍合种的瓜园中的冬瓜里。待到中秋之夜,老夫妇来园里摘瓜,看见有个冬瓜长得又大又可爱,可惜搬不动。于是邻舍把它摘了,用红布包起来,送到老夫妇家里。两位老人把红布一揭开,冬瓜“崩”的一声裂开了,跳出是一个白胖胖的小孩。很快的,冬瓜的故事传遍了土家山寨。此后,哪家没有儿女,邻居就在中秋夜去“偷”瓜送来。于是,中秋节“偷瓜”送子的风俗一代代流传下来。清嘉庆八年刻本《常德府志》亦载:“(中秋)是夜,城中妇女祈嗣者,或于园圃采瓜为验,谓之‘模秋’”。

这个传说可以明白无误地证明“瓜”与传宗接代之间的关系,它象征着人类的繁衍。利川亦有摸秋之俗,解放前利川的摸秋,在八月十五,分为求子和游戏两种,求子摸秋是无子女的人家有意安排的,事先由友人在邻近瓜园里选取一个又大又老的南瓜,于中秋夜摸回,放于无子女夫妇的床上,祈求早生贵子。游戏摸秋,则是青年男女,踏着月色,嬉戏于田间林下,顺手牵羊,拿走一些瓜果,瓜果主人发现,只能骂,不能打,俗传越骂越发。[⑤]

在利川求子摸秋的传说中,瓜是传宗接代的象征,同时因“南”、“男”谐音,象征着求生男子。但利川摸秋传说,与外地也有不同之处,它的起源可能更早:一是摸瓜者不是妇女本人,亦非夫妇二人,或者邻居,而是一个被选取中的“友人”;二是利川有游戏摸秋。笔者揣测,游戏摸秋和求子摸秋并非截然不可分。求子摸秋的起源,可能与古代“度子”习俗相关,妇女久婚无子,青年男子可至其家,为其借种,利川谚语“寡妇生儿,众人帮忙”是也。但即使在土家族地区,两性关系较为随便,此事仍不宜大加宣扬,只好以“送瓜”、“摸瓜”这一隐语暗示,最后演变为“摸秋”这一习俗。这一揣测可以从游戏摸秋得到旁证:游戏摸秋者为青年男女,他们所为,显然并非为了偷摘实物,而是借摸秋为名,行浪漫之实,“投我以木瓜,报之以琼瑶……匪报也,永以为好也”。

进而言之,瓜果主人越骂越发财之论,更与生殖崇拜观念有关。古人认识世界多从巫术的互渗律出发,他们认为土地和妇女职责类似,土地出产之丰瘠,与妇女生育之多寡息息相关。播种一类的农活就要求由女性来承担,而且还有某种神秘的仪式。如在东普鲁士,妇女要裸体到田里去播种;日耳曼人的播种工作由已婚妇女,而且最好是孕妇担任。恩施、利川等地过去亦有此俗,据道光版《施南府志·卷三十》载:“男主家中,接宾客、饮酒、食肉而已。水耕火种,妇女任之。”

八月十五是一年中月亮最圆之夜,月和土地皆阴性,中国人自古就有在中秋节上瓜果祭拜月亮和土地神之俗,祈求来年丰收。于是此夜,男女自由交接,与古代桑林之会、溱洧之约,异曲而同工。

3、土家族开辟繁衍神话中瓜的作用

在土家族开辟繁衍神话中,人类产生的故事大致有三种:

A、人类始祖被葫芦所救。如《陈古烂年的老话》说:古时玉帝发怒,涨齐天大水淹灭人类。由于伏羲兄妹对雷公有恩,雷公给伏羲兄妹送去葫芦瓜种,一天之间,葫芦发芽、开花、结果,两兄妹躲在葫芦中,得以生存。后来,兄妹成亲,生下一个肉团,兄妹把肉团砍成细颗颗,于是化为一百二十姓人。[⑥]

B、人类始祖为金瓜所救。故事情节大致与上引《陈古烂年的老话》相同,只是人类始祖罗公罗娘为太白金星送的金瓜种所救。

C、人类始祖为水杉所救。如《水杉的传说》说:古时人类遇大冰冻,其他动植物都死了,只有水杉树青枝绿叶,直插云宵,有兄妹顺着水杉树上爬才得救,后来观音要兄妹成亲,生下一个红球,红球飞上天,炸成无数小块,变成的人就是后来的土家族。

以上三种类型,前两种在大部分土家族地区流行,葫芦又名瓠,瓠从瓜,说明古人把它看作瓜的一种。这两类故事,其实是一类。C类具有明显的地域特点,但它的起源估计比较晚,因为人类真正认识水杉,还是近代的事;而土家族这一名称,亦是解放后才出现。因此,C型虽然不是洪水神话故事,但它明显是从前两种类型中派生而出的。

闻一多先生通过对流行于湖南、贵州、广西等地的四十九个洪水造人神话进行分析,认为造人的故事发生在前,洪水故事是后来黏合上去的,洪水故事本无葫芦。[⑦]闻先生所叙有理有据,前面已经证明,瓜为“多子”的象征,造人故事中才应存在葫芦和瓜,在两类故事融合时,葫芦和瓜被移植在洪水的情节中,由造人工具转化为逃难工具。

2利川灯歌中“瓜”的隐喻作用

利川俗语谓:“三十晚上的火,十五晚上的灯”,利川灯歌多在春节及元宵节进行演唱。从灯歌的唱词可知,早期的灯歌群众性极强,看灯也是青年男女相会的一个机会。如利川灯歌《闹五更》所唱:

一更来呀,我出了闺呀门,

收拾打扮,我去看花灯。

打扮多齐整,青丝二面分,

好像仙女下凡尘。

又如利川灯歌中的《探妹歌》:

正月里探妹是新春,

我和小情妹去观灯,

观灯是假的呀,妹呀,

告诉你真情,我要去出门。

由于群众性强,许多民间歌谣也引进灯歌中,如利川有一首民歌叫《背时鸡公啄瓜花》:

姐在园中摘黄瓜,

郎在园处撒泥巴。

爹娘问是什么响?

背时鸡公啄瓜花。

利川灯歌则有《薅黄瓜》:

奴在园中薅黄瓜,

郎在高坡撒把沙。

情郎的冤家啊,

打落奴的黄瓜花。

两首歌皆利用“瓜”、“花”等隐喻,歌词相似度极高,结构几乎一模一样,可以清晰地看到山民歌对灯歌的影响。

利川灯歌中还有一首《鸦鹊嘴巴喳》,讲女子怀胎的尴尬:

鸦鹊嘴巴喳,鸦鹊叫来卡卡卡,

门前客来哒呀。

板凳四只脚啊,

情妹你请坐,

高板凳,坐不得,

短板凳,折不得。

怀胎十个月啊,眼看要落月。

走人户,去不得,

做活路,做不得。

看到要落月呀,

招乎失大格。

这首歌轻快、幽默,传唱广泛,并反哺山民歌,引发了山民歌中同类作品的创作,如利川建南、文斗等地皆有《十月怀胎歌》,从正月至十月,一个月一个月叙述怀胎的感受。

随着灯歌的影响日益增强,灯歌开始成为节日表演的重要内容,好的灯歌队伍会被邀请到地方政要、富豪家中进行指定表演,因此传承下来的灯歌中,有很多《拜年词》。在此背景下,灯歌的唱词趋于文雅,《薅黄瓜》和《鸦鹊嘴巴喳》一类的歌曲,有“郑风淫”的嫌疑,于是《十月怀胎歌》再次反哺利川灯歌,利川灯歌在保留瓜的隐喻的前提下,吸取正月至十月的铺陈方式,创作了出意义较为隐含的《种瓜调》,从一至十月,很细致地叙述瓜的种植、生长、收获过程。十月种瓜,又正好暗示“十月怀胎”的辛苦。

由于传宗接代的观念在中国人心中根深蒂固,解放前的大家族尤其重视,“瓜瓞绵绵”是中国过去大家族共同的理想。因此,《种瓜调》虽然趋于文雅,但由于瓜的生育意象得以保留,它在演唱时,就成为一首祝福主人“子孙兴旺”的歌曲。

3从《种瓜调》到《龙船调》

《种瓜调》中还有副歌,歌词如下:

今哪银儿梭明哪银儿梭阳雀叫啊抱着恩哪哥那个抱着恩哪哥妹娃要过河啊那个来推我嘛我就来推你嘛艄公你把舵扳罗妹娃儿你坐稳船哪喂呀左喂呀左我将妹娃儿推过河哟嗬喂

副歌以“阳雀叫啊抱着恩哪哥”起兴,明显有着男女爱情交流的意味;接着幺妹和艄公的一问一答,生动传情,令人顿生遐想。一般而论,主歌和副歌的关系,犹如对联的上下联。上下联最忌“合掌”,即上下联既要有关联,但表达的意义相差得越大越好。《种瓜调》在此体现出它的优秀特质:主歌种瓜,象征生育繁衍,副歌的富于爱情意味,两者之者有关联。而主歌表面以农事为主,副歌带有爱情意味;主歌采用铺陈手法,一板一眼,朴实无华;副歌则传情打俏,极其生动。主歌与副歌反差较大,因此,它们又没有“合掌”。

《龙船调》的整理改编者基本上保留了《种瓜调》的副歌,主歌歌词则从原来的十段,改成了“正月是新年,妹娃儿去拜年;三月是清明,妹娃儿去探亲”这两段。从音乐说,由于弱化了主歌,副歌生动活泼的特点得到强化;从歌词艺术上说,去掉一至十个月的铺陈,感情更加浓烈,迎合了现代的审美特征;去掉“瓜”这一历史悠久的性爱意象,虽然有些可惜,但由于这一意象在现代社会中已经不再明显,去年它反而使爱情主题更加明确。因此,可以说《龙船调》的整理改编者洞悉了《种瓜调》的玄机,取舍有法,是一个极为成功的整理改编范例。

[①]谭宗派《利川文化遗产撷英》,79页。湖北人民出版社,年2月出版。

[②]百度百科(生殖崇拜)。

[③]闻一多《诗经的性欲观》、《说鱼》。

[④]谢娅萍、向柏松在《土家族民间文艺的文化人类学阐释》第85页,湖北人民出版社年8月出版。

[⑤]《利川市志》至页。

[⑥]本文采用的土家族神话传说及故事,均引自曹毅《土家民间文学》一书。

[⑦]闻一多《伏羲考》,《闻一多古典文学论著选集》64页。武汉大学出版社,年第1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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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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