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利川城最近最美的甘溪山上有位女神

我第一次看见甘溪山的时候并不知道它叫甘溪山，那是我刚上小学一年级的农忙假，父亲骑自行车从文斗出发，说是带我到利川城去玩，结果到了凉雾的三步街就把我放到桥边，我就坐在栏杆上等着父亲回去看他的朋友带哥哥到来，大约半个小时后父亲回来了，说不去利川城了，我很是失望。后来才知道我坐在三步街那座桥栏杆上向东看到的就是甘溪山，只不过要进城的话，就必须绕着甘溪山，擦过三步街，再穿过凉雾的街道，最后过了凉雾的旗杆，利川城就遥遥在望了。

我第二次能够较近距离看到甘溪山，是三年后到利川城里是父母的缝纫店开到了城里的公园路，由于母亲听信了在西城龙潭教书的一位大伯母的建议，到龙潭上学留一个级，长大后我才发现，学生留级是怕跟不走，那都是学习差的，而我，乡下一个学期没有父母管教又几乎天天迟到的这么一个倦怠的学生还能够考第一，却让我留级，让我这辈子认识的人从那一批换成了另一批，看甘溪山就多了一年。上学就是从公园路到龙潭小学往返，清晨天空通透的时候，我路过西门大桥就能够看到远远的那座山顶有一座白色的建筑，反射着清晨的阳光，当时并不知道那是什么建筑，也不知道那座山是什么山。

我知道甘溪山之名的时候，应该是到西城初中上学后，班上有山下的同学，提及那座山，他们就告诉我那是甘溪山，又问及山顶上白色的建筑是什么的时候，他们说那是碉堡，吓我一大跳，也勾起了我的好奇心，这座离城最近最雄伟的山，有时间一定上去看一看。三年初中一晃而过，我也没有去过一次甘溪山，只是随着日子晃荡，身高增长，终于一个懒散的学生在班主任胡老师的失望中考进了隔壁的高中。

我的高中是利川市第五中学，简称五中。与我的初中就隔了一条十来米的巷子，巷子大部分是由两所中学的围墙构成的，十来年前我的初中被高中吞并，现在成了高中的一部分。高中的教学楼比初中的更高，地势也要稍微高点，地理位置也更接近甘溪山。春天到来，甘溪山从下绿到半山腰，山顶部分是终年不落叶的树木，呈深绿色；夏天到来，甘溪山绿意盎然，整座山生机勃勃，晴朗的时候更可以坐在教室里欣赏甘溪山的朝霞和晚霞，每次的霞彩都不一样，我们在霞彩中晨跑，在晚霞燃尽之时点亮灯，而云雾经常横亘在甘溪山的半山上，给甘溪山洗头擦身。秋冬季节，甘溪山的树叶变换着色彩，黄的红的，极致绚烂后的树叶飘落到冬天，甘溪山终年都是深绿色的上半部分就经常白了头，雪大的时候，整个利川盆地一直到甘溪山都是白茫茫的一片，下课后我们很多同学都倚着栏杆吹牛，还有偷偷谈恋爱的同学互相给予温暖的问候，而我遥望着甘溪山，脑海中现出刘禹锡的“山不在高，有仙则灵，水不在深，有龙则灵”，甘溪山虽然不高，但是山上应该也有神仙罢，除了神仙，我还想象着山中有些什么美好的事物。

其时五中办了一个校园内部期刊报纸“灵溪文学”，每出一期都会给每一个班一张，我几乎都在无聊的时候咀嚼上面干瘪的文字，也不知道想到灵溪这个名字的人是不是因为甘溪山，我也没有去考究。整个高中，我是在武侠小说、散文、诗歌里瞎转悠，班上五十几个男生像并红苕一样住在一间过期的教室，半睡半醒之间，总有同学悄悄讲话，而我似乎就神游到了甘溪山。甘溪山上面应该有一个女神护佑着这座山和脚下的城市吧，春天穿着花衣，夏天穿着绿衣，秋天穿着彩衣，冬天穿着白衣，她经常出现在溪流、瀑布和密林中，有蝴蝶、鸟儿围绕其间，似在远处呼唤歌唱，又似在近处低语，云雾般白纱巾遮住了她的脸庞，让我怎么都看不清楚甘溪山女神的真容，我在她朦胧注视中沉沉入睡，做着青少年的梦。

我第一次上甘溪山是高中毕业后，我们一行三人跟着妹妹晏妍，穿过大塘村，来到林家村几个硕大的鱼塘，过了鱼塘就沿着崎岖陡峭的山路上山，翻过一个垭口就到了甘溪山林场，妹妹的姑父是林场的护林员。白天我们就在两旁是柳杉的状元大道玩耍，还到大道尽头的状元湖钓鱼打牌，那时林场在茂密的柳杉林中有一条空中走廊，所谓空中走廊就是用木头和木板在粗壮的柳杉树干上修建一条凌空几米的路，走在上面如履平地。玩耍的时候晏妍给我讲解状元湖的由来——宋代有位叫做詹邈的人，他出生于利中盆地清江河边的铜锣坝，博学多才，是博学鸿词科状元，在上任其间被奸人所害，葬于甘溪山北麓，于是甘溪山上就有了一座状元坟，这个清澈的水塘也被现代的人称作状元湖。如今五中每年都会组织一次学生到甘溪山去徒步，可能是为了瞻仰这位利川的状元，也可能是为了锻炼学生们的意志，也可能二者兼之，每次徒步都声势浩大，蜿蜒的道路上尽是青春气息和欢声笑语。

高中毕业后我在外地漂泊，经常在网上看甘溪山的美丽景色，也知道了甘溪积雪是利川古八景之一，如果说利川其它的古八景因为城市的发展、地处偏远以及历史原因消失掉的话，甘溪积雪却是长期存在，静待游人到来。近些年，甘溪山是利川骑行的圣地，早上天刚亮，太阳升起，很多骑自行车的人就在爬坡了，傍晚最后一缕霞光散尽的时候骑手也下山了。

看，女神身着白衣，踏雪无痕，凝视着山下的万家灯火，等云雾盖满整个利中盆地的时候，她就是苏东坡的《赤壁赋》里“飘飘乎，如凭虚御风”里的仙人，在朝阳来临之际一跨步，乘着朝霞直上云霄。

今夜，我的眼睛越过利川城的万家灯火，遥望甘溪山，半梦半醒间，期待着女神入梦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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